第388章 007:徐冽篇之七(1 / 2)
007:徐冽篇之七
南境的秋日,与京城总是不同的。
景不同,人也不同。
徐冽在秦况华闲置已久的将军府养了一个多月,身上的伤才算是好起来。
也好在他自幼习武,身强体健,本就是底子不错。
这一战负伤虽说严重,当日自战场退下来,也确实危及性命,好在救治的及时,如今恢复得不错。
秦况华早在大半个月前,整饬军中,安抚南境百姓,也在妥善处置完刚收复回来的几处失地的驻军编制之后,便率领大军返京献捷。
他临走之前倒说要给徐冽留下几个心腹可用之人在身边,被徐冽给婉拒了。
这次大战之中,朝廷的封赏固然少不了,能与秦况华平起平坐也未可知,他六年前失去的东西,如今终于再次回到手上来。
可那都是后话。
如今他地位摆在这里,不适合用秦况华身边的副将左右手。
何况他身边还跟着徐四他们。
也用不着。
偌大一个将军府,其实上上下下就那么几个人。
秦况华也是个直爽的人。
高门出身的贵公子,一朝入军中,倒真的与将士们打成一片,放弃这华贵精致的将军府,搬到军中去与将士们同住一处,确实难得。
也怪不得柔然突然犯境他还能够稳住军心,即便是连丢城池,也仍旧能够勉强稳住接下来的局势。
这都是秦况华过去六年时间在南境苦心经营换来的。
在府中待的久了,徐冽便想出门走走。
可出一趟门,又遇上事儿。
卖身葬父。这种事戏文上听得多了。
但要说卖身葬兄,还真是头一次遇着。
那姑娘姓胡,徐冽是后来才知道她单名一个媛字的。
十七岁也是花一样的年纪,家中贫苦,没有嫁人。
五岁上丧父,到了七岁又丧母,自幼是跟着她兄长相依为命长起来的。
她兄长比她年长了五岁,三年前娶了妻,可胡媛的嫂子对她一向不好。
胡媛生的清秀,像她母亲更多些,她嫂子嫁过来的第二年就动了心思要把胡媛卖了换富贵,她兄长硬撑着没答应,才躲过去一劫。
偏生南境战事一起,连丢城池不说,军中折损实在太过严重,秦况华依兵部所言,自行定夺,在南境征兵。
胡媛的兄长,就再也没活着回来。
徐冽本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,只是出一趟门,路上围的水泄不通,他本欲绕道,结果听见周遭百姓说起什么战事,什么可怜一类的话,这才动了心念,让徐四上去看看。
徐四也是个机灵会来事儿的,见胡媛可怜,便询问了旁边儿围观的百姓,可知道这姑娘来历,这才打听出这许多的消息来。
徐冽捏着眉心:“阵亡的将士们都会发放抚慰金下去,一人二十两银,便是她和她嫂子两个人,吃穿用度省着些,两个女人也足够过好几年的富裕日子,甚至都够做个小本经营,何须她卖身葬兄?”
莫不是又叫欺负了去。
战场上的袍泽之情,是旁人很难理解的。
尽管徐冽是参将,胡媛的兄长不过不入流的无名小卒,但是一起上过了战场杀过了敌,就是一起出出生入死过的兄弟。
徐冽从与北国一战之时,才真正见识到战场的残酷。
无论是打了败仗还是大胜,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。
能活着从战场回来,是幸运的,也是家人的幸运,上天眷顾。
可一旦战死沙场——真正能够因功得朝廷封赠追赏的,永远不会是那些冲在最前头的将士们。
徐冽提了步子,迈步上前去。
周围很快有人认出了他:“徐将军,快看,是徐将军。”
而后就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给他。
南境危局,就是从徐冽快马奔赴南境之后,才开始有所转变。
他在南境百姓心目中的地位,并不比秦况华低,甚至有赶超之势。
当日徐冽负重伤,被抬着送回将军府,府门外等了多少的百姓,等着他平安的消息。
之后的十天时间里,几乎是家家念佛,人人祈福,只盼着这位为他们带来平安祥和的大将军能够平安无事,能够再替他们撑着,护他们安居乐业。
百姓们知道徐冽是有伤在身的人,更不敢冲撞了他。
胡媛一身素衣,哭的泪眼朦胧,突然抬起头来,一见徐冽,哭的更凶了。
徐冽最应付不来女人哭。
虽然他身边没有过什么女人。
赵盈算是头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,能常在他身边……不,是他能常伴着她的。
然而赵盈从来不哭。
徐冽抿紧了唇角,面色发冷:“这是怎么回事?你兄长战死沙场,知府衙门应该给了你们家二十两的抚慰金才对。”
胡媛闻言哭的更痛,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了。
一旁有上了年纪的婆子唉声叹气,没太敢往徐冽身边凑,只是挪过去几小步而已:“将军有所不知,这丫头也实在是可怜。
老婆子住在她家隔壁的,她大哥真是疼她,可惜那柳氏不是个东西。”
徐冽皱眉,她口中的柳氏,想来应该就是胡媛的嫂子了。
那婆婆又说道:“胡征他上阵杀敌,家里放心不下的就这么一个妹子,生怕柳氏背着他把这丫头给卖了,临走前妥善安置了阿媛,倒也不知道是把人藏在了哪里,连家都不敢叫她待着。
结果战事结束,胡征他死在了战场上,知府衙门的人挨家挨户的发放抚慰金,找到胡家门上时候,阿媛根本就不在家。
那柳氏倒是装模作样的哭天抢地一场,结果隔天就带着那二十两银子,还有胡征从前留下的一些积蓄跑了。
等到阿媛得到消息赶回家,那家里早就空空如也。
她一个姑娘家,胡征临走恐怕也没给她留多少傍身的银子。
她跟她哥哥相依为命长大的,去认领了胡征的尸首,可哪里来的银子安葬呢。
可怜啊,真是可怜啊。”
徐冽算是听明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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